总是在想,一片山水,究竟要承载多少代人的目光与祈愿,才能成为一处圣地?乐山,古称嘉州,便是这样一片被无数目光虔诚擦拭过的山水。岷江、青衣江、大渡河在此汇流,水势滔滔,仿佛自古便吟唱着不尽的禅偈。而岸边,那尊依凌云山崖壁凿刻而成的乐山大佛,已然静坐了一千二百余年。
我们通常以为,看到这尊通高七十一米的弥勒座像,便是看到了全部。然而,历史的真相,往往藏在那显赫的孤独背后。唐代的凌云山,并非只有一尊佛。史载“峰各有寺”,那是一个何等辉煌的佛国盛景!梵钟檀板,应和着江风;青峰朱楼,供奉着信仰。乐山大佛,是这顶信仰皇冠上最夺目的明珠,但皇冠本身,却随着时光的流沙,渐渐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。
于是,一个巨大的文化悬念,被遗留了下来。海通法师“夺天目以摄奢”的宏愿,其初衷绝不止于一尊孤立的巨像。他是要以整片山峦为躯,以三江汇流为境,构建一个完整的、可感知的佛国净土。大佛的落成,是这部壮丽史诗的定稿,却非终章。它成就了自身的永恒,也反衬出一种深沉的“未竟”——那片因它而存在,却又失落了的整体语境。这,便是乐山大佛留给后世的一个千年遗梦。
这个梦,在嘉州的山水间萦绕不散。它潜入岑参的诗句,在“寺出飞鸟外,青峰戴朱楼”的远眺中若隐若现;它汇入苏轼的浩叹,在“但愿身为汉嘉守,载酒时作凌云游”的旷达里余韵悠长。这些文字,是历史的旁白,更是文化基因的密码。它们一代代传递着一个信息:你们所见的孤独,曾是一种圆满;你们所朝拜的终点,曾是一个更为宏大叙事的开端。
文化,是有生命的。它会在看似断裂处,生出坚韧的根须,等待一场春雨,再次破土。乐山大佛的第一个千年,是属于海通法师与无数无名匠人的,他们以血肉之躯,对抗时间的侵蚀,完成了人与神在空间维度上的最壮丽对话。而第二个千年,则需要我们以文化之魂,去回应历史的呼唤,去完成那场未竟的对话。
于是,便有了东方佛都。
它绝非一座现代人凭空臆想的主题公园。它的出现,是一种文化的自觉与历史的必然。它选址于凌云山麓,与古佛毗邻而居,这本身就是一种沉默而坚定的宣言:我来了,为了续写那部中断的史诗。
步入万佛洞,仿佛不是进入一个山洞,而是沿着时光的隧道,逆流而上,直抵那个盛唐的梦境。这里没有乐山大佛那令人生畏的、只能远观的绝对尺度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感、可触、可融入的宗教美学。佛陀菩萨,姿态万千,他们的衣袂仿佛还带着唐代匠人凿斧的体温;他们的眉宇间,似乎还凝结着那个时代特有的从容与慈悲。
这便是一种极高明的文化续写——师古而非泥古。东方佛都的造像,气韵上与乐山大佛一脉相承,那是盛唐的气象,是包容与自信。但在技法与整体布局上,它又毫不掩饰其现代的、创新的灵魂。它不是在复制一个死的标本,而是在复活一种活的精神。它让抽象的“佛国”二字,变得具体而微,变得可以漫步其中,可以让现代人与之进行一场跨越千年的、面对面的精神凝视。
由此,乐山大佛与东方佛都,共同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、壮丽的文化接力。
前者,是 “定格的史诗” 。它属于历史,属于朝圣,属于每一个仰望它的瞬间。它告诉我们,祖先曾达到过怎样的精神与艺术的高度。
后者,是 “流动的续章” 。它属于当下,属于体验,属于每一个步入其中的生命。它告诉我们,那伟大的传统并未死去,它可以在新的时代,以新的语言,再次震撼我们的心灵。
远观大佛之雄,近入佛都之梦。这便是一部完整的“嘉州遗梦”。第一个千年,我们看大佛,看的是历史的定力与完成的庄严;第二个千年,我们看佛都,看的是文化的活力与梦想的再生。
这不只是两个景区的并存,这是一种文明韧性的生动体现。它告诉我们,真正的传承,不是匍匐在过去的阴影里,而是挺立在传统的肩头上,去看见更远、更辽阔的风景。乐山的山水,因此而更加丰满;嘉州的遗梦,终于在今日,得偿所愿,圆满无憾。(中实智库 秦前松)
编辑:楚予